●［捷］约瑟夫拉达

一“五棵柏”小屋

森林看守人沃比努克的看守小屋，坐落在密林深处的一小片空地上。看守人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跟他住在一起。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叫叶尼克，一个叫露申卡。在小房子四周，长着五棵老柏树，密的枝叶覆盖在小房子顶上，所以这个看守的地方就叫。“五棵柏”。

住在森林里可真好！要是你们想叫叶尼克和露申卡把他们的小房子搬到农村或者城市里，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想想看嘛！森林里长着那么多草莓、核桃和蘑菇。夏天天热的时候，身边就有个小湖，你爱在水里游多久就游多久。到了冬天呢，小湖又变成一个亮晶晶的滑冰常还有近旁的戈摩利山，那山坡好像是专为你修的，让你能够坐着小雪橇从上头往下滑－…

看守人特别疼爱叶尼克和露申卡。他每次进城，都不会忘记给他们带回礼品。有时候他到森林里走走，也会给他们带回点儿新鲜玩艺儿。

一天，他去森林里巡查的时候，抓到一只灵巧的狐狸。

“喏，这个给你们！”看守人对叶尼克和露申卡说，“你们给这个淘气的小家伙盖座像样儿的房子，好让他喜欢咱们这儿。”

哥哥和妹妹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小狐狸住在旧的狗房子里。别看小狐狸毛色发红，可他到底还是他们家那两条狗的亲戚呀＊—那两条狗叫“盖可托”和“苏旦”，这是两条猎犬，他们住在沃比努克家已经很久了。

“真可笑！”盖可托不高兴地嘟哝着，“你瞧啊，苏旦，他们把那座好房子给小狐狸住了！你瞧，你瞧！他们还用抹布使劲擦洗那房子哪，好像那里头要住位公主似的！你倒是说说，咱们不管是热天还是冷天，都得去干活儿——到森林里去跟踪野兽，回到家来呢，还得对这么一个森林里的野东西低声下气！”

小窝儿安排得舒舒服服，可是那只小狐狸一点儿都不喜欢它。这也许是因为把他结结实实地拴在漂亮的小房子里了。小狐狸拚命地东突一下，西窜一下，总想挣脱看守人给他套在脖子上的皮圈儿。盖可托和苏旦这两条狗从远处看看，幸灾乐祸地龇了牙笑。但是叶尼克和露申卡很担心，怕那条小皮带会勒死小狐狸。爸爸安慰他们说：“别害怕！没事儿！你们的狐狸会很快地安静下来。等到他明白反正他也逃不掉，他就不会那么东奔西窜，那么瞎叫唤了。他会习惯拴着过日子，跟狗似的。”

爸爸说得真对。小狐狸很快就不想挣脱皮带了——反正也没用！慢慢儿地，他有点习惯自己的新家了。叶尼克和露申卡想方设法让他囚禁的生活美好些。他们给他吃最好吃的东西，对他特别温和。

盖可托和苏旦是气得要命。他们一时还不敢欺负小狐狸，只是因为看守人特别、特别严厉地禁止他们这样干。猎狗是聪明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不听主人的话，什么时候不听话就要皮肉受苦。

两个孩子一有空儿就呆在小狐狸这儿，跟他在一起玩儿好长时间。这个小俘虏很快就对两个孩子习惯了，他在远处一看到两个孩子，就高兴得摇尾巴。

露申卡这小姑娘特别爱看书。她心想：“要是我爱，那小狐狸一定也爱。”所以小姑娘开始给小狐狸大声念自己的一本新书。这本书是新年时候，圣诞老人送她的礼物。书里有好多好多有趣的动物故事。当然了，露申卡给自己的红毛儿朋友念得最多的是狐狸的故事。那些狐狸在跟贪婪的狼、愚蠢的熊，甚至跟人打交道的时候，老是得到胜利。

在开始的时候，当然啦，小狐狸对露申卡的故事一句也听不懂。可是他总是注意地听，用心听。这样一来，他很快就能弄明白一句半句的。他又继续听，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能听懂很多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你们都知道，比方说，狗是能听懂主人的意思的，他们能分辨出，主人是在夸奖他们，还是相反，在责备他们做错了事。小狐狸呢，是狗的亲戚，而且是近亲，这谁都知道，除了这个，我们讲的这只狐狸，在狐狸里头又是最聪明、最机智的。这么一来，这只狐狸每天听人说话，就听懂了，而且，比哪一条狗都懂得多。

这小狐狸听露申卡讲故事，越听越爱听。特别让他喜欢的那些讲狐狸怎样战胜别的野兽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狐狸甚至凭着自己的智慧战胜了圣明而威严的百兽之王——狮子！

咱们的这个小狐狸决心下狠劲儿学习，好尽快地成为故事书里的那个狐狸。要像他一样聪明，一样狡猾。他努力完成露申卡和叶尼克留给他的作业。那两个孩子教给他的，都是有用的：从地上捡一根木棒或者别的东西，摇布娃娃睡觉，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他们甚至教他拄着手杖走路。

看守人看到小狐狸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的新家，就允许两个孩子牵着他去散步，后来就白天完全放开他。小狐狸呢，在院子里训练完，一听到叫他，就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那儿，乖乖地让两个孩子给他套上皮圈儿。

盖可托和苏旦这两条猎狗恶狠狠看着这一切。当然喽，他们俩尽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狐狸取得的这一切成就。可是，他们心里实在是忌妒极了。

“看着简直恶心，”盖可托对苏旦说，“那狐狸拿来木棍儿的时候神气活现！咱们还是个狗崽子的时候，就会这套把戏啦，对不苏旦？当然啦，那时候咱们是用嘴叼，不是用爪子拿，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咱们没练习用爪子拿，只是因为咱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巡路呀，看家呀……再说，咱们也没那么自高自大，把自己装成大人物！你瞧着吧，他很快就得对咱发号施令，跟个主人似的了！可是，他要是办得到，让苍蝇蚊子把我咬死！”

“那可不！让个长癫的臭狐狸对咱们指手划脚，跟个主人似的，休想！”苏旦咕哝说，“要是有这种事，把我尾巴切掉！我宁可到农村，挨着门要饭去！”

“先别叫苦，苏旦！这种事还没实现呢。而且，希望它永远不会实现。咱们俩先这样……”盖可托说着，把嘴凑到苏旦的耳朵上，小声地说起来。

苏旦点点头。两条狗马上行动。他们一齐从窝里跳出来，一边震耳欲聋地汪汪叫，一边围着看守小屋跑了三圈儿，好像正追赶着一大帮强盗。

他们俩干完了这一套，带着一种得胜的神气，回到院子里来。可是他们斜着眼睛看看小狐狸，立即气得肚子鼓鼓的：原来小狐狸对他们俩的这次军事行动丝毫也没理会。他正靠着自己的小房子，舒舒服服地睡着。在那两位大喊大叫地报警的时候，他甚至没想到要站起来，钻进窝去。

盖可托和苏旦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小狐狸呢，明白这两个家伙是存心向他示威，决心要教训他们一下。

我说过，这只小狐狸已经能听懂人话。在那以后，他又试着自己说话，经过了一段努力，他成功了。可是他想在让叶尼克和露申卡大吃一惊之前，先在这两条狗身上试一试自己讲话的能力。

一天晚上，两条大狗干了一整天活儿，累得要死。他们一回来，就钻进自己的窝，躺了下来。小狐狸钻进了自己的窝，在里头大声喊：“盖可托！苏旦！”

一听见叫他们的名字，两条大狗就跟两颗子弹一样，“嗖”一下从自己的小房子里窜出来。他们跑到主人门前一看，门关着。两条狗东张西望了好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儿。真怪！谁叫他们呢？

他们俩慢慢腾腾地回到自己窝里。没想到，他们躺下，刚刚打起盹儿来，小狐狸就用更大的声音喊：“盖可托！苏旦！”

两条狗一听，又“噌噌”窜到看林人的门前。咦，门还是关着！这两位仔仔细细把院子搜查了一遍，好长时间不敢回到自己窝里去。他们怕主人会惩治他们：怎么，叫了两遍还叫不出你们！

过了好半天，盖可托低吼一声：“有人拿咱们开心！”

他在那个小调皮儿的房子前停住，满腹疑团地往里头看了一会儿。小狐狸装成睡熟的样子，而且看上去像是这样睡了一个星期了。年老而又富有经验的盖可托，马上觉得这里头有点儿问题，可他又怎么也想不通：难道这狐狸会用人的声音叫他们的名字？他只好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跟苏旦肩并肩地站在自己的小房子前头，等着再叫他们。

可是小狐狸没有再叫他们。他觉得已经折腾得他们够受的了。况且，他已经证明：他说话的声音确实跟人一样的！

从这以后，小狐狸更加用心地听露申卡念书，听两个孩子说话了。小姑娘把一支铅笔放到小狐狸的小爪子里，扶着他的爪子在纸上写字母，这让小狐狸觉得非常开心。结果是，这只小狐狸学会了写字！这是因为，他学习很自觉，根本用不着别人逼着。就是他的小老师被爸爸妈妈叫回家，只剩下他自己的时候，他也要拿着一很尖尖的树枝儿，在沙子上画字母，他这么用功，当然啦，很快就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小狐狸”。

两条大猎狗常常跑到小狐狸这儿来看。他们想知道小狐狸到底在忙什么。可是小狐狸总是在他们来到之前，用尾巴把沙子上的字母扫掉。所以两条大狗还是什么也不明白。这么一来，他们俩更恼火了。

苏旦出主意说：“咱们去撩惹他吧！一直到把他折腾得从这儿滚开！”

盖可托说，“对！不能让它安安生生过日子！那回就是他叫咱们！记得那回不？是露申卡教他像人那么说话，哼，就跟一只愚蠢的鹦鹉似的！要说就自己跟自己说去吧，他有什么权利叫咱们的名字？他叫咱们，活像叫两个要饭的！咱们得让他领教一下，真正的狗有什么本领！说干就干，苏旦，跟我来！我怎么干，你就怎么……”

小狐狸这工夫正安静地晒太阳。他忽然看见那两条大狗站起来，一直朝他走来。起先他还没当成一回事，等到盖可托和苏旦凶恶地扑向他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钻进自己的小房子，躲在最靠边的角落里。当然，他知道主人禁止他们欺负他，可是这号无赖汉有时候是会忘掉良好的教养的。

两条大狗吓唬完了狐狸，态度安详地踱回去，好像根本没那回事似的。

这以后看守人一离开院子，两条大狗就开这种残酷的玩笑。森林看守小屋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没法儿忍受了。

当然，小狐狸可以告发那两个欺负他的家伙，可是他认为这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我是一只勇敢的森林里的野兽，”小狐狸对自己说，“可不是一只怯懦的家猫。诉苦和告密会使我羞愧。最好的办法是离开这儿，彻底地离开！叶尼克和露申卡一定会哭的，可是他们会明白，我的家不应该是拴着皮带的小木房子，而应该是无边无际的大森林。所有勇敢的、机智的狐狸都是住在那儿的……”

这样决定了以后，小狐狸只是等待着逃走的机会。他没怎么想他获得自由之后，该怎样独自谋生。他完全不知道那是多么困难。因为，在露申卡念给他的故事里，邢些狐狸总是轻而易举就取得成功的。

机会到底来了。

有一天，露申卡在叫回小狐狸的时候，没有把脖套儿拴牢。小狐狸觉得，他可以不费多大力气就得到自由了。等到两条大狗跟着沃比努克出去之后，他摘下了皮圈儿，接着，就像一道闪电，穿过院子，闯出大门，窜进了大森林！

再见啦，森林看守小屋“五棵柏”！再见啦，亲爱的叶尼克和露申卡！祝你们生活得幸福！啊，自由！金子一样的自由，你好！

那天夜里，已经很晚了，两个孩子还在哭。父亲拼命安慰他们，对他们说，他一定从森林里带回一只小狐狸。比原来那只更聪明，更伶俐。可是他白费力气。叶尼克叫着说：“我不嘛，我不要另一只！”

露申卡哭着说：“我的小狐狸会饿死的！他根本就不会打猎。他根本就不会吃生东西，他光吃煮熟的和炸过的东西！你在哪儿呀，我的小狐狸？你在哪儿呀，可爱的小狐狸……”

只有盖可托和苏旦在院子里洋洋得意地走来走去。他们觉得，他们挺巧妙地把小狐狸打发走了。他们还打算在森林里碰到这只小狐狸，再好好跟他算账。

二新家

就在叶尼克和露申卡哭得伤心的时候，那个小没良心的已经在森林里给自己找到了新家。那是一棵弯曲的老橡树下面的洞，一个很好的洞。这地方是在戈摩利山的另一侧，在多兰斯林区。

第一天一清早，小狐狸仔细地察看了四周环境，觉得非常满意，离开那棵老橡树不远的地方，是看林人布热津的看守小屋。布热津有个小儿子，很像叶尼克，这也挺合小狐狸的心。他给自己安排新家时离开原来的家尽可能远些。这虽然躲开了盖可托和苏旦，但也远离了叶尼克和露申卡，这使他很难过。

但是，小狐狸下决心，再也不跟人们生活在一起。这是因为：第一，生活在大森林里是自由的；第二，所有有本领的狐狸，都应该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自己去找吃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过独立的生活了。

看来，咱们的这个小狐狸一切顺利。糟糕的是，他的肚子忽然饿起来。大森林里找不到煮熟的和炸好的东西，捕捉野味他又不会。一连两天，他光是吃各种各样的昆虫。接下去，他泄气极了。露申卡念给他听的那些机智的狐狸的故事，在他脑袋里搅糊涂了，连一个都记不起了……

有一天，咱们的这位小狐狸走过这里的看林人布热津的房子，正好听见里边讲故事。这个故事，露申卡给小狐狸念过。你们想得出，小狐狸听到这故事时，该有多么高兴！看林人为了让自己的小儿子快活，给他讲狐狸们怎样想出巧妙的计策，从别的野兽以及人的手里弄到最最好吃的东西。

“这回呀，”小狐狸自言自语他说，“我就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啦！以后我就每天到这儿来，听一个这样的故事。我要把这故事弄得清清楚楚，趁着还没忘，立刻照着去办。既然故事里的狐狸都成功了，我也能成功。说不定比故事里的狐狸干得还要出色哪！”

他这天偷听到的是狐狸和葡萄的故事。那故事是这样的：一只狐狸，在树上看见一大串熟透的葡萄。他想摘下来吃。他就拼命伸爪子，又是蹦又是跳。可是葡萄挂得太高了，怎么也够不着。实在没招儿了，狐狸只好安慰自己说：“这葡萄真次，又绿又酸！我当然能摘下来，可是我根本不想吃！”

听了这个故事，咱们的小狐狸偷偷笑了。他想：“看林人先生，你讲的那个狐狸呀，可算不上聪明。葡萄挂得很高，可那绝不是说摘不下来！不信咱们就试试：别看你们的葡萄也挂得那么高，但那只能防鹅、防小孩子，要是我去搬来个梯子……”

小狐狸一分钟也不耽搁，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儿，直奔放东西的板棚。几条狗冲着他汪汪叫。可他知道狗是锁着的。所以没费多大力气就从板棚里扛出一个小木梯，把它架在花园墙上。靠着墙，正好是葡萄架。他一边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骄傲，一边架好梯于，灵巧地爬上去，流着口水摘下一大串葡萄来。

可是小狐狸刚把一粒葡萄送进嘴里，他的鼻子就皱了，脸变得歪歪扭扭，身体也缩成一团……

“呸！呸！酸死了！原来葡萄真是酸的……”

倒霉的小狐狸把梯子送回去，垂头丧气地走进森林。他头一次运用智谋就碰了钉子，这让他很害羞。可是他舒舒服服在自己的洞里躺下来，又渐渐恢复了勇气。睡觉之前他对自己说：“用不着难过嘛。你会让世界知道，小狐狸是多么能干！”

三不走运的渔夫

第二天，咱们的这个小狐狸又悄悄溜到看守小屋的窗外，希望偷听到一个新故事。

这回，看林人正给他的小儿子讲一只狐狸如何瞒过一个不动脑筋的赶车人：“对啦，这只狐狸是个滑头！有一天，他看见路上一辆大车，车上装满了又肥又嫩的鲜鱼。一股诱人的香味儿直钻进狐狸的鼻子，他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只狐狸说：”今天我要是尝不到鱼的滋味，我就只值一分钱０

“他一直朝前跑，跑到转弯的地方，躺在大路中间装死。

“赶车的一瞧见，马上停下来，跳下来。他高兴地说：”哦！谁射死一只狐狸不拿走啊？这么漂亮的一张皮，城里的皮货商会给一大笔钱的！要是我不把它捡回去，那我就是个头号大傻瓜！

“他把死狐狸装到大车上，又赶着马车走了。可是他刚把车赶上铺着石子的路，车轮咕隆咕隆响起来，那狐狸就活了。他悄悄地把鱼一条一条扔下车去。等到扔完最后一条鱼，他也随着跳下去，把路上的鱼都集中起来，运回自己的洞，不慌不忙，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咱们小狐狸在窗外听完这个故事，便自言自语地说：“好哇！这一招儿对我来说，再合适也没有啦！我这回一定能够成功！”

小狐狸一连好几天，蹲在路边，等着运鱼的大车经过。

到底让他等着了！远处出现一辆带篷的大货车，正是装鱼的——小狐狸一看就知道，因为车帮子上画着各色各样的鱼。小狐狸立刻把早就预备好的一张纸片拴在自己尾巴上。纸片上写的是：

定价1000元

拴好了，他就四脚朝天地躺在大路中间。

“吁——！”赶车的见到狐狸，高兴地叫一声，从车上跳下来。“是一只狐狸！哈哈，值一千块钱哪，我今天可真走运！”

他把狐狸扔到车上帆布篷子里，又赶着车走。狐狸朝四下看看，爬起来。奇怪，怎么闻不着鱼味儿？

其实车上是装满了鱼的：四周都摆着圆铁盒子，盒子上画着鱼。

“啊，它们全都穿着大衣哪！”小狐狸说，“这也没关系，我反正要把它们扒下来的！”

他抓起一个盒子，想打开。可是那盒子没有把儿、没有钩儿、没有底儿、没有盖、没有拉链儿、没有缝儿！

“这真是个新鲜玩艺儿！”小狐狸暗暗地发火儿了，“怎么打开这该死的东西？总该有个盖子呀，我就不信人是连这盒子一起吃下去的！”

他抱住铁盒子用牙咬，用爪子抓，可还是没用处。他气得使劲把盒子朝大车上一摔。

铁盒子打了个滚儿，弹在别的盒子上，“哗啦啦！”一声响，把赶车的吓了一大跳。他扭过头来往帆布篷子里瞧：狐狸不见了。他一抬头，看见大路旁的树丛中，狐狸的红尾巴闪了一下。

小狐狸钻进密林里，气呼呼地说：“又失败了，又错了！我现在可真是没脸见那些体面的狐狸了！哼，你尾巴上还挂着‘定价1000元’干嘛呀？你连一分钱都不值！”

他一把把尾巴上的小纸片揪下来，拼命撕。他撕了好半天，等到那张纸片变成了碎末末，他的气也消了。他说：“我再也不听故事啦！不错，这些故事只能拿来哄孩子。现在受过教育的狐狸应该懂得，这些故事都是瞎编的！靠这些玩艺儿，连蟋蟀都吃不饱肚子。应该想别的办法。当代的狐狸应该跟上时代的步伐，应该利用现代化的科学技术成就给自己建立自自在在，舒舒服服的生活！”

四神桌的奇迹

话说咱们的这只小狐狸不想再生活在童话里了，他用科学的方法弄到吃的东西。可说来容易做来难。他苦苦想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又情不自禁地溜到小屋子那儿去，好再听一个故事。

这天晚上，看林人没给他的小儿子讲狐狸。他在讲一只什么羊羔儿。小狐狸对他的故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正想转身走开的时候，忽听到看林人讲起“神桌”的童话来：“……你只要对这个小桌子喊一声：”小桌子，铺起来．那个小桌子上，马上就摆满了最好吃的东西……“

小狐狸竖起耳朵来。

看林人的小儿子威诺乌什说：“要是咱们家有这么一个小桌子，该有多好啊！”

他的父亲回答说：“咱们有！这是爷爷作为礼物送给我的，从那以后咱们全家就一直吃这个小桌子上出现的东西。可是吃了很多年，大家都吃腻了。为了不吃倒胃口，咱们就把那个小桌子堆放到板棚里去了。直到现在，它还跟那些破烂家具堆在一起。你没看见过吗？就是堆在上面的那个绿漆的……”

小狐狸再也不肯听下去。他咽着口水溜向板棚。

在看林人讲故事的时候，他家的女厨子手拿着一个透出油来的纸包，走进板棚。她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油纸包不见了。她也没关好板棚的门。

小狐狸没看见她，可是看见了敞开一半的门。小狐狸高兴地想：“这下子更方便啦！”

一分钟以后小狐狸已经拖着小神桌，跑进了树林。

神桌很沉，可是小狐狸也不知自己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他一直把神桌拖到一大片松林中的空地上。在这儿，谁也不会看到他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围着神桌绕了一圈，仔细地看。他本想把神桌弄回洞去开饭，可这时候肚子饿了，忍不住想试一试。他就冲着神桌喊：“小桌子，铺起来！”

他把眼睁大看着桌面。可是小桌子就跟没听见一样。根本就没有“铺起来”的意思。

“跟你说哪＊—小桌子，铺起来！”

但是小桌子装做睡着了。

小狐狸这下子可发脾气了。他一边嘴里喊着：“铺起来！铺起来！叫你铺起来－…”一边抱住小桌子，又敲又晃。

这回，小桌子真的“铺起来”了——说得准确一点儿，是“打开来”了。抽屉滑出一截儿，露出一个油纸包，一阵香喷喷的气味立即冲进小狐狸的鼻孔。

小狐狸掏出纸包，急急忙忙打开看。这一看，他马上就快活得跳起舞来。原来，里边是五根大香肠！

“好哇！好哇！”小狐狸发疯一样地喊叫。“噢——好哇！以后我就不愁吃的啦！以后我再也不用为找吃的受累啦！以后我再也不用冒险到人住的地方去啦！我不用再费脑筋去别的野兽那儿找吃的啦！我不用再跟那傻瓜车夫装死啦！一切困难和劳苦都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过不用干活、逍遥自在的日子啦！我每天都躺在洞里，饿了就让神桌给我开饭。好哇！我再喊一遍：好哇！现在，我要吃好东西了……”

小狐狸津津有味地把五根香肠都吃了。那张油纸他也收藏好，作为神桌第一次赠给他食物的纪念。

然后，他把小桌子扛到背上，带回洞里。他一路上想着他的神桌，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咱们的小狐狸一睡醒，就叫住了一只飞过的喜鹊，请他拜访一下当地所有的狐狸，并转达小狐狸对他们的邀请：请他们今晚光临他家，参加一个盛大的友好宴会。还有，请他们今天一整天别吃东西，好让肚子里有足够的空地方来装那些美味珍馐。

就在喜鹊在森林里到处飞，挨家挨户去邀请狐狸们的时候，咱们的小狐狸还在那几侍弄自己的神桌。他一会抚摸抚摸它，一会儿又对它讲几句逗乐儿的话，好让神桌能把快活的情绪一直保持到晚上。小狐狸有一百次想让神桌施展本领，可是每次他都忍住了。让神桌养精蓄锐，准备晚上来施展吧！

喜鹊真是拉客人的能手！第一批好奇的狐狸中午就来到了。到了下午三点钟，歪脖儿大橡树前头的空场上一片红乎乎的，全是狐狸。这里有带着三个狐狸崽子的狐狸妈妈，有的甚至带着七八个狐狸崽子。这里有狐狸奶奶、狐狸爷爷。有些年老体弱的狐狸，还是由他们的儿子、孙子背来的。

我敢担保，这会儿你去森林，就连一只狐狸也看不到——所有的狐狸都聚集到小狐狸洞前的空场上来了！他们全都空着肚子：有些是照小狐狸的要求办的，有些是想找吃的，可是没找着。他们都焦急地等着小狐狸在洞口出现。到了五点钟，有些耐不住了。所有的狐狸异口同声地要求宴会开始。咱们的小狐狸巡视了一眼，估计大家都来了，就神气十足地从洞里搬出他的神桌来。狐狸群里响起一阵嗡嗡声，站在后头的狐狸都把脖子伸得尽可能的长，妈妈们把狐狸崽子顶在头上，年轻的狐狸把狐狸爷爷、狐狸奶奶背到背上，好让他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小狐狸发表了演说。他等大伙儿安静下来，就用庄严的声音说：“朋友们，父老兄弟姐妹们：我今天把大家邀请到我家来，是为了让你们分享我的幸福。前几天，一位跟我要好的魔术师为了我的伟大智慧和我洞内的模范秩序，奖给了我这张小桌子。请大家不要错认它是一件什么旧货，不是的！这是一张不平凡的桌子，它会听从我的命令，给我变出一个油汪汪的纸包，里面包着整整五根大香肠！而这样的命令，我可以给它下一千一万次！你们都生活在大森林里，找到一点儿吃的东西，是不容易的——这一点，我深有体会！父老兄弟姐妹们，所以我今天把你们请来，和我分享这难得美味！首先，我要请你看看这张纸和这根绳子——”

小狐狸说着，把那张油纸和一条细绳子高高地举起来：“这张纸，就是包大香肠用的，这条绳子呢，它扎在外边。好，现在你们就可以亲眼看一看，我是怎么把它变出来的……”

狐狸们盼望好久的那个时刻终于来到了。小狐狸庄严地走到神桌旁边，扬起他的手臂，表示宴会就要开始了。狐狸群里鸦雀无声。

“小桌子，铺起来！”小狐狸满脸严肃地喊，接着，拉开了抽屉。

所有在场的狐狸都把脖子伸得不能再长，把眼睛瞪得不能再大，鼻子也扇动得不能再快——好仔细地闻一闻大香肠的香味儿。可是……

从空抽屉里飞出一只蚊子来。

小狐狸吓了一大跳。他赶紧把抽屉关上，非常严厉地喊：“小桌子，铺起来！”

这一回，打开的抽屉里，就连一只蚊子也没有。

客人抱怨起来：“这是拿咱们开心哪！”

小狐狸一看到客人们愤怒的眼光，激动得腿都发抖了。他冲着小桌子喊：“见你的鬼！你倒是铺起来不铺起来？”

他拼命拉开抽屉，因为用力过猛，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可是他立刻就跳起来，扔掉空抽屉，撒腿就跑。气得发疯的客人们在后面紧紧追赶。

“你给我们设的这叫什么宴席！”他们一边追，一边怒吼着，“我们饿着肚子，从森林最远的角落赶来，我们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欣赏你包香肠的纸？就是为了让你拿我们开心？你这个牛皮大王！你这个无赖！你这个该死的－…”

那些没有去追小狐狸的客人，发疯似的冲向小桌子。不大工夫，小桌子就给摔成了碎木片。

小狐狸能够得救，只是由于他爬上了棵大松树。你们都知道，狐狸是不会上树的。可是咱们这只小狐狸因为要逃命，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爬到这棵大树尖顶上去了。气得发狂的客人们不肯离去，他们团团围住大树，发出愤怒的叫声，把整个森林都震动了。就连看林人的看守小屋里也听到了这叫声。

看林人布热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赶忙拿起猎枪，带上狗，跑进森林。他从远处看到那么多狐狸聚在一起，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有力量把他们赶散，他就马上跑回去，叫来别的看林人和猎人。他们又是朝天放枪，又是喊叫，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一大群发疯的狐狸驱散。

当然，他们谁也没看到小狐狸。因为他抱着树枝，而松树皮的颜色和狐狸皮的颜色都是红的。

小狐狸在树上蹲到半夜，一直到远处猎人的喊声、狐狸和狗的叫声都完全消失，才悄悄溜下树，回到给砸得稀巴烂的家。

想了想这倒霉的一天，小狐狸总结说：“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由于自己的粗心，损失了一件好宝贝。小桌子肯定是神桌，只是我不会用，这才出了毛玻大概，不能下命令，只能请求它。要不就是，小桌子还有一套秘密的咒语。要是那天我有耐心，多在窗户那儿听一会儿，我就会听到啦！嗯……会不会是因为我瞎吹，惹得小桌子生气了？也说不定它是故意装傻，假装听不懂让它干什么。因为要喂饱那么多个空肚子，这要累坏的，不信，要不你试试看！小桌子是对的，完全对！就凭那些家伙的野蛮劲儿，连香肠纸都不该给他们看——他们不配！我知道，他们这会儿。准是在森林里到处传我的笑话哪！唉，也是活该，谁叫我不把故事听完就急着去板棚里搬桌子？可是，我会洗掉这耻辱的！我还不知道我该怎么干，但我一定会干好，我会恢复森林里最了不起的狐狸的名誉！”

五电话万岁

第二天，小狐狸更是急着等天黑，好到看林人的窗外去听故事。这回看林人布热津给他的小儿子讲“宝罐子”的故事。这个宝罐子啊，只要是一听到“煮吧，小罐子，煮吧！”马上就变出满满一罐子粥来。

“粥有什么意思！”小狐狸皱着眉嘀咕，“不好吃不算，还准得弄得你满脸满手都是！这种玩艺儿，白给我都不要！”

威诺乌什也对这个宝罐子不感兴趣，他一口咬定说：“反正谁也没妈妈煮的粥好吃！”

爸爸不说话了，他在想，该给小儿子讲个什么故事。

这男孩子说：“故事总是故事。爸爸，你最好还是给我讲讲这个吧：昨天妈妈说：”要是咱们晚上能吃火腿，该有多好。‘你就回答说：“好吧’，可是你没去城里，没写信去也没托人。没想到，晚上真的有一只大火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飞出来的。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呀？”

“可不是嘛，我把这事完全忘啦！”爸爸说起来，“现在我就讲给你听。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办公室里，刚刚装上了电话。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明天我就教给你怎么用它。这一点儿都不难！你拿起话筒，把有线的一头对着嘴，没线的那一头按在耳朵上。不一会儿，就听见里头说：”喂，我是诺加维茨城！你要哪儿？‘那时候，你就告诉他你要说话的人的电话号码，比方说，五十四——这是腊肠商史别立克先生的电话号码，昨天正是这样的：妈妈说晚饭要火腿，我就拿起来话筒，里边问我：“要哪儿？’我就说：”请接五十四号．过了不一会儿，里边就有人说：“我是腊肠商人史别立克。’我就说：”您好，史别立克先生！我是看林人布热津。您的买卖怎么样啊？很好？像你这样能干的人，像你这样大的商店，不可能不好啊！是，谢谢您，我也很好！就是有一件事儿：我现在需要火腿。对！请您送来一个整只的火腿吧！对，对，当然啦，要最好的！可是，不烦你们把马车赶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您可以让店员，把货放到大路拐弯儿的那棵老橡树的树洞里。等我巡查的时候，我就自己带回家来了。钱，我星期日进城顺便带给您。祝您好，史别立克先生，好，再见．……“

小狐狸在窗外听了这番话，激动得胡子都竖起来了。他跑回洞里，盘算着：“这么说，我这回可以不费多大力气弄到一整只火腿啦！等下回看林人再向城里订货的时候，我比他早点儿到那棵老橡树那儿，就成啦！不过，这可得等到看林人把那个大人腿吃完，再购第二只的时候……嗐！我自己也可以打电话订货嘛！我已经知道怎么打电话了，只要看林人不在办公室……窗户反正总是开着的……”

第二天早晨，当看林人锁上办公室的门，到森林里巡查的时候，小狐狸灵巧地跳进办公室，跑到电话那儿，拿起话简。电话里问：“我是诺加维茨城！你要哪儿？”

“劳驾，请接五十四号……”

“喂！我是腊肠商人史别立克。”

“您好，史别立克先生！我是看林人布热津，听出来了吗？您的买卖怎么样？好吗？像您这样能干的人，像您那么大的商店，不可能不好啊－…”

“您那儿，我希望，也一切都好吧？”

“是，谢谢您，都好！您昨天给我们送的那只大火腿可真棒！请您今天再送一只来。对，当然啦，要最好的！对，对！可以放在那个地方，在树洞里。钱我星期日进城顺便带给你。再见！”

挂上话筒，小狐狸赶快从办公室跳出来。他一直走到大路边那棵老橡树那几，躺在一丛浓密的灌木里等着。这次给他等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大路上响起车轮声，一辆大车在树旁停下来，香肠商店的店员从车上跳下，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就把一大包东西塞进树洞。小狐狸藏在矮树丛里，激动得全身发抖。那辆车刚一走，他就跑到树洞那儿，从里边拖出一个沉重的大纸包，拼命跑回洞里。

亲爱的小朋友，你们还记得小狐狸从神桌里找出大香肠，是怎么高兴的吧？

那你们就能想象出，他看到那个散发着香味的大火腿，该是怎样地又蹦又跳！他没高兴成疯子，只是因为他蹦得太高，脑袋“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洞顶上，把他撞得清醒了一点儿。他到底能够自己弄到好吃的东西了！

在他带着极好的胃口，大嚼着这从未尝过的美味时，他无限赞美现代的新发明。那个神奇的、钩子上挂着两个圆筒儿的东西——那个使他得到幸福的电话！

六一封大胆的信

小狐狸是个会过日子的管家人。那些没教养的狐狸，准会一口气把这只火腿吃光。可小狐狸愿意多快活几天，这样，他就有了存粮。

他又跑到看林人小房子那儿去了。这回纯粹是因为好奇——他想知道，人们对他捣的鬼会说些什么。

果然，看林人正跟小儿子讲这件事。他说，有一个骗子，用他的电话，冒充他的名字，在腊肠商人那儿订了一只大火腿，让他把火腿送到同样的地方去。进行这种欺骗活动，应该坐牢。那个坏蛋当然逃不过惩罚，因为腊肠商人已经告到警察局去了。

小狐狸一听，吓了个半死。他赶紧从窗下逃回他安静的洞中去。坐在洞里，他稍微安心些了。把事情前前后后都掂量了一番以后，他说：“不错，我是骗人了。骗来了一只大火腿。可是，你们说说：要是所有的童话和寓言里都赞扬狡猾的、会骗人的狐狸，那我还会干别的吗？也许，想让我向全世界证明，童话里讲的全是假话？

要么是让我来证明，狐狸不弄东西吃，而只是吃树皮和树叶？也许是让我像一些狐狸那样，在树林里抓鹧鸪和兔子过活，可这不也是欺骗和抢劫吗？不，亲爱的！如果我能凭着聪明机智，同人类较量一番，那我为什么去抓可怜的兔子？人类认为自己是一切动物的统治者，简直自高自大到天上去了！你等着瞧吧，亲爱的看林人先生，明天我还得去你那，再用电话订一只大火腿０

这个决定很大胆，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小狐狸第二天早晨真的又跑到森林看守小屋窗下，看准了办公室里没人，从窗户跳进去。他摘下话筒，跟上次一样装成粗嗓门儿，跟腊肠商人讲话，订了一只大火腿，让他们送到老地方。他还特别指出，这次订货的可不是个什么骗子，而是布热津本人。

讲完了，他从窗户爬出去，不慌不忙回到洞里去。

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在他打电话的时候，看林人布热津正从钥匙洞里偷看着。小狐狸刚刚消失，他立刻打电话给史别立克，取消了狐狸的订货。

“不，我什么也没订－…不对，不对！刚才打电话的不是我，而是我们这个林区的一只狐狸－…对，是普通的狐狸……对对，有尾巴的！我想，如果你明天不是放火腿，而是放一个捕兽器进去，那你就什么都明白啦－…”

第二天，小狐狸到那棵大橡树下比约定的时间要早，这是因为他这天早晨没什么事好干。让他吃一惊的是，他刚刚到达，就听见大车的轮子响。他赶紧躲进矮树丛，看见大车上端坐着腊肠商本人。相反的方向也响起脚步声，看林人布热津走来了。他们俩互相问了好，就嘁嘁喳喳说了一通，说完了，他们把一个什么东西轻轻放进树洞，两人就分手了。

小狐狸使劲儿伸出鼻子，一阵风吹来一阵香肠味儿，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铁器味儿。小狐狸轻蔑地笑了笑，跑到洞口，用一只眼往里仔细瞧了瞧，瞧完了，他又笑笑，就回家了。

看样子，小狐狸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果然，一回到家，他就拿出露申卡从前给他的一个铅笔头儿，又从包大火腿的纸上撕下一片，展平了，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了，他像一支箭一般，又跑回老橡树。他向四周看看，然后小心地把写好的纸放进树洞。放好了，他就舒舒服服躺在小丘上的灌木丛里，等着看林人和腊肠商人来。

中午时分，那两个人跑来了。他们想，那只小狐狸一定被树洞里的捕兽夹子牢牢地夹住了……

亲爱的小朋友，你们没有欣赏到那两个失败的猎手的表情，实在是很可惜——他俩没看到夹住的狐狸，倒看见一张写着字的纸，两张脸一下拉得都有二尺长！那张纸上是这样写的：

最敬爱的腊肠商先生：

你是怎样好心肠地完成老主顾对您的委托！我用人的语言对您说，我要一只最好的大火腿，您却给我放一小截儿前天的小灌肠！既然您的服务态度这样糟糕，那我就不再麻烦您送货上门了。星期六早上，我要亲自到您商店去取！请届时准备好最新鲜的大火腿，我将挑选一只味道最可口的。

致以

敬札！

住在多兰斯林区歪脖儿

大橡树附近的小狐狸

你们可以想象得出，腊肠商人史别立克看了这封信，该有多么生气！他哇哇叫喊着说：“知道吗，看林人先生？你们这儿的这只狐狸，简直就是个厚颜无耻的骗子！让他星期六来吧，我要叫一百万只蚊子来咬他的耳朵，我得给他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叫他来了就休想再回去！我要叫二百万只马蜂来咬他的脑袋……”

让狐狸感到十分奇怪的是：看林人布热津并没分享他朋友的愤怒。他甚至还用带着几分自豪的口气回答说：“我不能担保，史别立克先生，我不能担保这个骗子不会再骗咱们一次。这个住在歪脖儿大橡树附近的小狐狸，实在是比所有童话和寓言里的狐狸都更狡猾。我怕在别的林区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诡计多端的狐狸。我敢跟您赌一百块钱：他还得再愚弄您一次！”

“我跟您打赌！”腊肠商人不服气地大声喊，并且使劲地跟看林人击一下掌。

七诺加维茨城历险记

星期五这天，小狐狸一大早儿就在他的壁橱里乱翻。这里保存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他从森林里、大路上和冬天废弃的兵营里捡来的。他翻腾了一通，找出来一双女人的旧靴子，一条裙子，一件针织的短上衣。他把这些玩艺儿全穿上了，又在头上扎了块破头巾，免得耳朵翘在外边。

在晚上天快黑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个打扮，又拿了一根疙里疙瘩的树枝当拐棍，到诺加维茨城去了。

他是去侦察！

必须把香肠商店和四周的道路都弄得清清楚楚，好制订出一个准确无误的“星期六作战计划”来。

小狐狸决定：到星期六那天他不化装，就用他本来的面目去取火腿。所以当他在城边一座房子的墙上看到一块大牌子时，他感到十分满意。那块大牌子上写着：

市区内严禁

给狗摘去口套！！！

他绕着腊肠商人史别立克的店铺走了好一阵。街上的行人，谁也没注意这个矮孝弯腰的老太婆。老太婆仔细打量着每一条大胡同和每一扇小门，边看，嘴里还边叨叨咕咕，看样子十分满意。

看够了，老太婆走上另一条街，从那，又走上第三条街。在第三条街上，他在一家皮货店门前停下来，站了好半天。接着，他又绕着这家商店兜了一圈儿，发现院子里头，在一条木头横粱上挂着一排狐狸皮。那时候，恰好一个看院人从旁边走过，他忽然看见一个身体很弱的小老大婆在皮货那儿停住，呆呆地发愣，接着就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像是想出什么好主意，手舞足蹈起来。老太婆跳得那么灵巧，那么有劲儿，简直连年轻人都会羡慕。那个看院人见了这情景，不禁十分诧异。老太婆发现有人注意她，好像有些发慌，急忙溜进角落，无影无踪了。

好，冒险计划已经订出来了！一回到家，老太婆又变成了小狐狸。他饱餐了一顿，早早地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小狐狸没化装，就那么进诺加维茨城。

小狐狸知道他在于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可是他决心要干好，因为这可以惩罚腊肠商人，可以证明自己是勇敢的，可以使看林人挣一百块钱，还可以给自己准备一个星期的粮食。

他爬上一个小山岗。从这儿看下去，诺加维茨全城清清楚楚展现在眼前。小狐狸在这儿观察了一会几。城市非常平静，行人比前一天少得多——正是这一点，引起了小狐狸的警惕。他知道，有很多男人、女人、孩子都手握枪支，擀面杖和随便能抓到手的东西，正躲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只消史别立克发出攻击信号，他们就会一齐冲出来，小狐狸才不怕枪呢！他知道城里是严禁放枪的，因为这会伤害行人。

稍微歇了歇，小狐狸就进了城。

他穿过了弯弯曲曲的小胡同，成功地躲过了人们的眼睛，溜进了史别立克的花园，跑到门前的广场上。紧接着，他就像闪电一样，窜进了香肠商店敞着的大门。十个武装的男人正等在那儿，可是小狐狸那么突然地出现，使他们不禁一愣。小狐狸就利用这一刹那，飞快地从柜台上叼起一块黄油，窜出商店。

整个城市都响起了史别立克的号叫：“见鬼，就是他！前进！跟我来！今天我要能抓住这长癞的狐狸，布热津就给我一百块！前进＊—跟你说哪！你倒是快呀－…”

那些发呆的猎人清醒过来，都从商店里奔出去。

听到腊肠商人的叫喊声，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想把狐狸堵在广场上，不让他溜掉。小狐狸在人们的追打下，东奔西窜，好像完全吓慌了。

其实，他是在故意磨时间好等广场上聚来更多的人。因为人挤得越多，越是你妨碍我，我妨碍你。果然，东一槌子，西一棒子，没有一下儿是落空的——不是敲着这个人的脑袋，就是打着了那个人的腿，唯独没打着小狐狸。

小狐狸一见整个城市的人全都聚集到广场上来了，他就从人们脚下“嗤溜”一下钻进一条街，从那条街又窜进第二条街。

史别立克一见狐狸逃走，转身就追。可是第二条街特别窄，人群完全把他堵祝追赶的摔倒了几个，别人就都绊倒在他们的身上。

小狐狸顺利地跑过了第二条街，拐到第三条街上去。到了这条街，他直奔皮货店，乘着追赶的人群还没拐过来的时候，他跳起来，牢牢咬住挂着许多狐狸皮的横梁，自己也变成了一张狐狸皮。

追赶的人群拐到第三条街上不见了狐狸，就拼命奔向第四条街，谁也没看那些狐狸皮一眼，只有史别立克一个人，一边向前飞跑，一边向那一排狐狸皮挥舞着拳头喊：“再过一会儿，我让那个红毛儿流氓的皮，也挂到这个横梁上来！”

等到追赶的人群都拐上通向田野的第四条街，咱们的这个小狐狸就松开嘴巴，轻轻落在地上。他一刻也不耽误，从这里逃回第二条街，又从第二条街跑回第一条街。他通过了空无一人的广场，跑回史别立克的香肠商店。

小狐狸跳上柜台，挑选了一只最肥的大火腿，就奔向门外。忽然，看见门旁挂着记账用的大黑板，小狐狸又停下来。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道：

最敬爱的史别立克先生：

谨通知您：我拿走一只最肥的大火腿。当您去我们那儿给看林人布热津先生这一百块钱的时候，您可顺便把这只大火腿的账单放在老地方。

致以

敬礼！

住在歪脖儿大橡树附近的

小狐狸

虽然由于匆忙，这些字写得歪歪扭扭，可还是蛮清楚的。

写完了，小狐狸就跑出商店，穿过空荡荡的城市。几分钟以后，他已经不慌不忙地走在林间小路上了。他身上背着的那只大火腿，发出了诱人的香味儿。

在这同时，没有找到狐狸的人群分散开来。各自回家。大伙儿都骂骂咧咧，十分气恼。只有史别立克安慰自己说：“虽说我没抓住这个红毛儿强盗，可这次打赌我也没输！因为他没拿去我的火腿嘛……”

你们想想看，亲爱的小朋友：当史别立克回到商店，发现他少了一只大火腿，他该有多么恼火！

他跑到广场上，跺着脚哇哇叫：“让五百万只蚊子和马蜂钻到他帽子里去！难道这个该死的又回到这儿来了？”

等到他看了黑板上的字，他简直跟疯了一样。要不是大家扯住了他，他肯定一个人追赶那个根本迫不上的狐狸去了。

第二天天刚擦黑，小狐狸就跑到看林人的窗外，他去的时间刚好合适，看林人布热津刚刚迈进门坎儿。他的小儿子威诺乌什向他提了一大串问题。

看林人点起烟斗，笑嘻嘻他说：“是这样的，孩子。昨天夜里和今天白天，诺加维茨城跟一百年前那回一样热闹——那是因为皇帝到这个城市里来。大街上到处是人，议论纷纷。大家都讲我们这儿的这只狐狸，讲他怎样巧妙地骗过了聪明透顶的腊肠商人，同时瞒过了所有居民。他们成群结队地追捕那只狐狸，可是连他的一根毫毛也没捞到。有一半居民夸奖这个狐狸的机智，另一半居民就骂他，说这该死的狐狸在全世界面前出了他们这个城市的丑。其中骂得最凶的是史别立克先生。这也不奇怪，因为他不光是损失了一只大火腿，还由于打赌输给我一百块钱。他现在简直羞得不敢见人了。

“关于他的不幸和狐狸的成功，这里的电台已经广播，诺加维茨城的报纸上也登出来了。可是有一件事谁都弄不明白：在大伙儿追他的时候，这个小滑头到底藏到哪儿去了呢？他就跟钻进地里一样不见了。还有：他是怎么神出鬼没地取走了大火腿，又在铺子里的黑板上写了那么多字？这种事简直太玄啦！所以，看林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不相信我的话！不管怎么说，这个住在歪脖儿大橡树附近的小狐狸，是个好样儿的！他没辜负我的期望，我也没白白力他打赌。暗，这就是那一百块钱，是咱们的狐狸给挣来的……”

听了这一番话，小狐狸得意地悄悄笑了。

八大路上的财宝

上面讲的那件事过了没几天，小狐狸从那棵老橡树旁边的大路上走过，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说香肠味儿不像香肠味儿，说火腿味儿不像火腿味儿。小狐狸决定往树洞里看一眼，万一史别立克又放了什么好吃的在里头呢！

可是他刚走了几步就呆立不动了。在大路中间，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就是它，正散发出一种好闻的熏制食品的气味儿。

小狐狸带着极大的警觉，靠近那个怪东西。因为，这很可能是捕兽器呀！

他使劲闻了闻，没有铁器的气味；他再仔细看看，那东西像是用很柔软的皮革缝制的。尽管这样，他还是先用爪子拨动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拾起来。

不，这不是捕兽器。可它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他打开来看，里边是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纸片子。小狐狸一下子想起来：那天看林人告诉他全家，是小狐狸给他挣来的，拿出来的就是这些淡青色的和绿色的纸票子。

“嗯，”小狐狸自言自语他说，“这就是人们叫做‘钱’的那种东西。看样子，还真不少呢！不该把它扔在路上，我带回去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用处……”

当天晚上，小狐狸又悄悄走近看林人的窗户。开始，他什么有趣的事也没听到，看林人问他的小儿子，他白天是怎么过的，做什么游戏了。正在这时候，隔壁响起电话铃声，父亲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慢慢地走回来，好像有点儿心事。

“你瞧，咱们这位史别立克有多不走运！”爸爸叹口气说，“这是他打来的电话。今天早晨他从咱们的森林经过，把钱包丢掉了，钱包里有一万块钱！天哪，是一万块钱！他坐着大车去储蓄所，可是到了地方发现钱没了！也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他请求，如果哪个看林人或者猎人拾到了，千万带给他。他已经通知了电台，请他们广播遗失启事。”

“那干嘛呀？”小儿子不明白。

“好让大伙儿知道，捡了钱该还给谁。”

“那样，史别立克先生就会送给那个人一个灌肠，对吗？”

看林人笑了，说：“不，我的孩子，一个灌肠可不能了事。为了报答送还这钱包，至少会奖给他一千块钱。那个诚实的人用这笔钱，至少能给自己买十个最好的大火腿……”

小狐狸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挑了一条最近的路，飞奔回家。一到家，他就把皮钱包从壁橱里拿出来，回到对着正门的客厅。这儿有色彩鲜艳的碎布条儿，有摔掉一半的小镜子，有光亮闪闪的玻璃片，还有别的宝贝。这些都是到森林别墅里度假的人们丢下的。小狐狸在这儿找出了一副没有玻璃片的眼镜，一本正经地戴上——每逢小狐狸吃什么好东西，办什么重要的事情时，他都要戴上它，觉得这样会更神气一些。

戴好眼镜，小狐狸就坐下来，打开皮钱包，里边淡青色和绿色的纸片子，散发出一阵阵明显的腊肠味儿来。是不是发出腊肠味儿来，就一定是腊肠商人的东西？说不定所有的钱都有这种气味儿哪！

可是接下去，他的疑问消除了。因为在皮夹子最里边，他找出一张硬纸片，上面写着：

安东尼史别立克腊肠商人

诺加维茨城 54 号

小狐狸把皮钱包藏到最安全的地方，又坐下来，舒舒服服往后一靠，仔细地想起来。

最后，小狐狸自言自语他说：“对，是这样的！史别立克损失这条大火腿，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这是我正大光明地赢来的！可是说到头一回那条大火腿……嗯……简直想一想就别扭，我不该那么做！我还把布热津先生也拉进去了，用他的电话，还冒充他的名字，这实在是不光彩……可是现在，哈哈！现在好了！现在我可以弥补我的过失了。我要跟他把一切账都算清……当然啦，开头儿不妨开他一个玩笑，一个很小很小的玩笑！”

小狐狸第二天一大早就等在看林人的窗外。一见看林人出去巡查了，他马上从窗户进办公室，直奔电话机。

“是诺加维茨城吗？劳驾，我要五十四号……是史别立克先生吗？您好啊！我是小狐狸。对，对！一点儿都不错，就是您的老主顾！我想告诉您，我自己取来的大火腿，实在是太好吃啦！我现在可以替您的商店做广告，把您的商店介绍给我的同族……别！别！史别立克先生，您别骂街呀！对，对！第一次的火腿还没付钱！可这也不能成为您骂街的理由哇！您没给我送账单来嘛－…什么？什么？找我算账？欢迎啊，我可以还您的账，现在我有的是钱啦，就跟树上的树叶那么多！是这样的：我刚好在路上捡了一个黑色的皮包，里边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纸片子……哎哟，您怎么啦，史别立克先生？你身体不舒服吗？您是在笑，还是在哭？……放在哪儿啦。当然是带回家了呀！您就放心吧，腊肠商人先生！钱，我还给您，因为这是您的。什么？不，我不要酬谢！什么？五只大火腿？谢谢您！我第一次不该那样做……就用这五只火腿还您那一只火腿吧！钱您什么时候来取都可以！现在就来？那好吧！钱还放在老地方，对，树洞里！我怎么会骗您呢……”

小狐狸挂上电话，赶紧回家，把钱包送到那棵大树那儿去。在洞里放好之后，他又躲在老地方看。

过了不到一刻钟，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史别立克先生不等车停就从上边跳下来。可是跳下之后，他又一步一步，慢慢往大树那儿走，好像生怕吓跑一只鸟似的。

一把抓住钱包之后，他只是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噢！”

他急急忙忙打开钱包，数了数，确信全部钱款都在里边时，他又一次发出那声音：“噢！”

九小狐狸得到光荣

这一天小狐狸好不容易盼到天黑。他想知道城里人现在说些什么。果然， 晚上，看林人全家谈的正是多兰斯林区的小狐狸的最新消息。

看林人布热津刚一回来，就找来他全家人，对他们说：

“啊，亲爱的，现在我讲个让你们大吃一惊的消息吧！史别立克先生的 一万块钱，有人给他送回来了！捡了东西还给本人，这样做的人已经很多了， 可也还是有人贪便宜，自己把人家东西留下了。万物之灵的人还这样，更不 用说动物了。可你们知道把钱还给史别立克先生的是谁？是一只狐狸！还正 是咱们这儿的小狐狸！大家都知道他又狡猾、又机灵，可他怎么知道那笔钱 是腊肠商人的呢？他打电话准是在咱们办公室。那回，他就是在咱们这儿打 的电话，从史别立克先生那儿骗了一只火腿，把我恨得要命。可这回呀，我 简直为我们这里出了这个狐狸感到骄傲！可惜我到现在也没跟他认识，我只 见过一面。还是在钥匙洞里。现在，诺加维茨城的人把愤怒都变成喜爱啦！ 上星期六小狐狸把他们惹得多恼火呀，这回，全城都准备热烈欢迎他啦！明 天，布拉格电台会怎么讲这件事呢？这倒是很令人感兴趣的。真幸运，咱们 刚好买来一个高级的收音机。这回，咱们可以不用耳机，全家人一块儿收听 啦！”

“那咱们的耳机呢？”他的小儿子威诺乌什又问。

“没用了，我把它扔到板棚里去了。”

“为什么咱们的新收音机声音那么大？”小儿子又问。

爸爸就高高兴兴地给他讲起两种收音机有什么区别。小儿子注意地听 着。小狐狸在窗外，比他听得更认真。他又有了新打算。当看林人讲完了矿 石收音机，开始讲新买的电子管收音机的时候，小狐狸对自己说：

“这玩艺儿我一时还用不着。我知道怎么用耳机就够了。对不起，那耳 机我得先用两天，用完了，再还回来。”

小狐狸钻进板棚，把耳机连同一个小盒子一起，拿回洞去。他急着想听 听布拉格电台说些什么。

亲爱的小朋友，你们别觉得奇怪。小狗在听到人们夸奖的时候，不是高 兴得摇头晃脑吗？你们听到夸奖的话，大概也一样，就是我，嗯……也是这 样。所以小狐狸巴不得听见电台里有人夸他是世界最狡猾，但又是最诚实的 狐狸，是最淘气，但又是最高尚的狐狸。

一回到家，小狐狸就摆弄收音机，激动得全身发抖。

他把小盒子摆在当桌子用的那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照着看林人说的用 法放好。只有一条连在小盒子上的细铜线，小狐狸不知该怎么弄。可是也并 没把它揪下扔掉，他想：既然把它接在上面那它总会有点用处……

到最后，小狐狸把长铜线的那一端扯出洞去，扔到树顶上，免得它在屋 子里碍手碍脚。他回了洞，就把耳机戴上。

开头儿他什么都听不见。不管他把耳机的那两个黑圈圈朝什么方向放在 耳朵里，总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玩艺儿坏了！”小狐狸懊丧地想。

可是，他无意中把爪子碰到盒子上一个圆的按钮上，耳机突然就变活了。 先是响了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然后是小声的音乐。小狐狸拧了一下旋钮， 音乐声变得非常清楚，好像有个交响乐团在他洞里演奏一样。

音乐声一停小狐狸就竖起耳朵听，果然，里边有一个人说话了，而且讲 的正是他的事情！

“各位听众请注意！各位听众请注意！本台已经播送过，安东尼史别立 克先生，诺加维茨城的腊肠商人，住在该城五十四号，日前曾丢失一个皮革 钱包，内装一万块钱。本台曾为此向拾到这笔钱的人呼吁，要求他有同情心 和荣誉感。现在，本台的这一呼吁已经得到响应：今天早晨，整个钱包完整 无缺地归还到它主人手中了！这件事情生动地表明了以下几点，第一，本电 台存在的巨大意义；第二，它证明了世界还存在着诚实的人，尽管我们应该 说明，这时我们谈的不是人的问题，因为拾到这笔钱并把它归还原主的是一 只狐狸。我们前次广播过一个消息，那是狐狸的狡猾和机智的罕见事例：一 只以前默默无闻的多兰斯林区的狐狸，写了一封亲笔信给腊肠商人史别立克 先生，声言某日某时要去他商店里取一只最好的火腿。虽然整个城市都参加 了这家商店的战斗，但那只狐狸还是采用一种至今不明的方法，成功地进入 该商店，取走了火腿。昨天，恰恰是这只狐狸，通知史别立克先生，他将这 笔钱还给他不愿索取任何报酬。在指定地点拿到那笔钱之后，史别立克先生 立即愉快地将此事通知本台。我们也满意地把这只狐狸的聪明与无比高尚的 精神告诉我们敬爱的听众。除此之外，根据情况判断：这只狐狸毫无疑问， 是多兰斯林区中我们电台的一个基本听众。否则，他绝不可能知道钱是谁丢 的。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设想，前面说的那只狐狸的智力，也正是在我们不中 断的广播的影响之下发展起来的——这也还是证明了我们电台的重要性以及 它带给听众的巨大利益－…”

播音员讲完了，耳机里又响起了快乐的音乐。

小狐狸高兴得不知怎么样才好。现在，全世界都听到他的事迹了，会有 很多狐狸，不，狐狸还不算，会有许多人都羡慕他！

小狐狸觉得，他必须向大家讲几句话，让大家不要认为，光荣是很容易 地、不花费劳动就可以得来的。

他抓起一只耳机，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它喊起来：

“请你们别当是，别当是光荣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守着火炉坐在家里， 那是什么英雄事迹也创造不出来的。应该到处去流浪，不躲避危险，不绕过 困难。但是，还必须小心谨慎。要不是沉着冷静，我就不能从城里活着出来 啦，我早就跟皮货店那一大串狐狸皮挂在一起，等着晾干啦！那可就没有一 个人肯在电台里说我一句好话啦！我不过是顺便这么说说。谢谢你们为我的 成功而感到喜悦！热烈地向你们表示敬意！再见！祝你们好！晚安－…”

他还当是收音机跟电话似的，能把他的声音传出去呢！

讲完话，小狐狸又戴好耳机，听快乐的音乐。听着听着，他呼儿呼儿地 睡着了。这一天发生那么多事，他实在是累极了。

他睡得特别香甜。天还没亮，一阵吵嚷、叫喊声把他吓醒了。他惊惶地 从洞里窜出去，可他马上明白了：

“哎哟我真傻！我可真傻！害怕干嘛呀？这是我昨天睡觉的时候，忘记 摘掉耳机啦！”

这天晚上，小狐狸又跑到看林人窗下去听，又听到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你们倒是想想，亲爱的！”看林人欢喜他说，“所有的报纸今天都登 了关于咱们这个小狐狸的文章。中央电台也广播了他的事迹。森林管理局局 长本人还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他感到非常幸福，因为著名的狐狸是住在他 管辖之下的森林里。各国的森林管理局局长都给他拍来贺电。他严厉而严厉 地命令我，绝对不许欺负这只狐狸，而且要我立刻通知所有的猎人不许追击 他。可是，我想也没想过要难为他。我自己也为他感到骄傲啊！别的看林人 呢，因为他住在我的林区，他们非常羡慕。局长先生还开玩笑说，这个聪明 的狐狸倒是挺适合当个看林人的，‘马利诺小丘’的看守小屋现在空下来了， 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循…”

小狐狸回到家，拿起他的半片小镜子，照了好半天。

“真的，多带劲儿的一只小狐狸！”他边照边说。

当个看林人，他完全能胜任！

那时候，他就要从洞里搬到漂亮的看守小屋去了——干净、明亮、宽敞！ 到那时候，他，这个聪明的小狐狸，会把房间布置得多有韵味啊！他一定会 在那儿摆上留声机，摆上最高级的收音机，一打开，全区都听得见。那种只 会在你耳朵上喊喊喳喳的玩艺儿算什么呀！森林管理局局长一定会给他装上 电话……

小狐狸越想越神了：

“啊，要是‘五棵柏’看守小屋的看林人碰见我，看见我跟他一样：穿 着制服，帽子上插着漂亮的羽毛，肩上背着枪，还带着两条猎狗，他该怎样 大吃一惊啊！我的老朋友叶尼克和露申卡该会多么高兴啊！嗯，那两条狗， 盖可托和苏旦，可准得气得哇哇叫！”

小狐狸最后说：

“见鬼，我为什么不真的去当个看林人？难道当个看林人就那么难？现 在有空位置，只要我努力，就办得到！也许我应该去找局长，告诉他我对这 个工作感兴趣——因为他还不知道哪！不过，我最好是先试试，看我会不会 当看林人……对，我明天就来试！”

这个想法使小狐狸非常激动，他怎么也睡不着了。最后他从床上爬起来， 又跑又跳，拼命地撒欢儿，活像他已经当上看林人他这么干，其实是为了折 腾累了好美美地睡上一大觉，明天能够有力气去执行他的计划。

十考试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小狐狸就着手清理自己的壁橱。他翻腾了好半天， 最后才算从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出他所需要的：一顶旧得发红、可 仍然算得上是绿颜色的帽子；一条穿破了，但还结实的裤子；还有一个有洞 的猎人用的旧挎包。小狐狸穿戴停当，用镜子照了照，自己也不由哈哈笑起 来。这副怪样子使他看来像个稻草人，只不过颜色更旧一些。

“当然，我真正当上了看林人，他们会马上给我发一套新制服的。”小 狐狸喃喃自语，“先凑合着穿吧！现在，我得到森林里去了。谁要是胆敢破 坏树木，有他的好看！”

小狐狸拿起他那根疙里疙瘩的棍子，一直朝松树林走去。那儿是孩子们 和别墅里的人最爱去的地方，他们总是到那儿去采蘑菇，摘野果。

他到了松树林还不足十分钟，就有两个孩子来摘草荡。小狐狸一见，胡 子都气得竖起来了。这个自充的看林人一下于暴跳如雷：

“呸！又是你们！简直烦死啦！是谁许可你们，小强盗们，在这儿吓唬 鸟兽、折断小树。破坏树林的？啊？赶快走开，要不……”

下边的话孩子们听不到了。因为小狐狸刚喝了第一声，他们就丢下小罐 子和小篮子，没命地向林外跑去。小狐狸在后头边叫边赶。两个孩子一直跑 到公路上寸停下脚步，好喘口气。

小狐狸也停下来，在后边得意地看着他们，好极啦，他们怕他！

可是，等到他看出两个孩子的脸上满是害怕和难过的神情时，他忽然觉 得可怜起他们来。他又喊：

“喂，孩子们，你们可以回来！蘑菇和草莓，随你们采多少！只是请你 们不要折断树枝……”

为了让两个孩子不再害怕，小狐狸说完，赶紧走开了。他心想：

“挺好，孩子们怕我，这就是说，他们拿我当作真看林人啦！我让他随 便摘草莓，这是对的，因为这对森林一点儿坏处也没有。可是，要是游手好 闲的大人在这儿瞎胡闹，那我可绝饶不了他！”

小狐狸把帽檐儿往下拉了拉，又戴了那没玻璃片的眼镜。他觉得这样会 显得更威严一些。由于满肚子的工作热情，他的胡子根根翘起，眼睛也闪闪 发亮。

走着走着，他猛然收住脚步，两只耳朵也一下竖起来。

他听见不远的地方有脚步响，还有悠闲自在的口哨声。

“不是猎人，也不是巡查的人！”小狐狸断定，“他们在森林里总是静 悄悄地走路。哼，瞧着吧，我要让你知道，应该怎么规规矩矩的！”

口哨声越来越大，来人走近了。小狐狸握紧了木棍。接着灌木丛分开来， 一个又矮又胖，活像个啤酒桶的人出现。他身穿棕色外套，脚蹬黄色高统皮 靴，头戴一顶绿色的礼帽。帽上的装饰不是一根羽毛，而是鹿毛的穗子，十 分阔气。

“哪儿来的这么个大肚子饭桶！”

小狐狸这么想着，没等那个大胖子看见他，就大吼一声：

“喂！这是路吗？你这个捣乱的家伙！趁你还活着，赶快从这儿滚开！ 要不我就用棍子狠狠地抽你的脊梁！”

那胖子吓了一大跳，用哆哆嗦嗦的声音回答说：

“我是基米扬葛拉巴呀！”

小狐狸喊：

“什么葛拉已不葛拉巴的！赶快从我眼皮底下滚开，要不，我就开枪啦！”

小狐狸端起木棍，直扑那大胖子。那个胖子一见他怒火直冒的眼睛、气 得直挺挺竖起的胡子和手里的武器——也说不准是射击用的火器，还是刺杀 用的兵刃，吓得再不敢解释，掉头就飞跑起来。

他挤过树丛，不断地勾在树枝上，绊在树墩子上。小狐狸差一点就踩着 他的脚跟了。小狐狸一边在他头顶上挥舞棍子，一边嘴里不停地叫喊：“你 瞧着，强盗，我马上把你打成肉酱！没错儿，胖小子！你准是偷偷射死树林 里许多野兔、山鸡和鹧鸽，才吃出一个这么肥的肚子！你还敢在草上跑！你 还敢在草上跑！你把草都踩烂啦－…”

最后，胖子跑出森林，跳上公路，这才停下来。小狐狸不再追他，可是 又在后头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胖子在路边的石沿上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不住地擦脑门子上的汗 水。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绕过森林，摇摇晃晃地来到多兰斯林区的 看守小屋。

他在这儿受到比森林里好得多的接待。女主人一看是森林管理局局长葛 拉巴先生来了，马上跑进厨房，给他准备好吃的东西。布热津呢，跑上去报 告说：

“林区情况，一切正常。”“对，正常，简直是正常极啦！”葛拉巴先 生肚子里还有气，一下子叫起来，“就在几分钟以前，你手下还有个工作人 员，把我从森林里赶出来。我跟他说我是葛拉巴也不成！他冲着我大喊大叫， 倒好像我是个流浪汉！他就跟骂一个娃娃似的骂我。他还拼命追我，差点儿 把我的魂儿追掉。要不是我两条腿灵巧，他早就开枪打死我啦！我记着这家 伙的样子：小个子戴着一顶绿花花的帽子，上头插着根断羽毛。他戴眼镜， 红胡子朝上翘着。”

“这可太奇怪啦，葛拉巴先生！”看林人布热津辩解说，“您说的这个 人，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现在跟我一块儿工作的，只有年轻的看林人杜别 克。可他是个大高个儿，不戴眼镜，也没胡子。再说，你讲的那个时间，他 正在我这儿跟我说话呢！”

“那就更不成！”葛拉巴先生叫道，“要是这家伙不是看林人，他就更 没必要呆在森林里！赶快去松树林调查一下，是谁胆敢在我的森林里发号施 令！啊，我的天哪！跟他见这一面简直能把我吓死！你要罚他的款，去吧！”

这时候，小狐狸已经躺在自己的洞里了。在这场成功的考试之后，他得 好好休息一下。他想：

“啊，要是森林管理局局长能看我怎样赶走那个胖子，该有多好！那我准能当上‘马利诺小丘，的看林人！不过，这没什么，明天我就写一份申请书，在申请书里，我当然要写上：我已经有了看森林的经验啦！”

十一葛拉巴差点儿笑破肚皮

第二天，小狐狸又找出那张包火腿的纸，从上边撕下一片，把它展开，爪子里捏着铅笔头儿，想了好半天，他知道这个申请书应该写得很小心，免得给他的保护人布热津带来什么不愉快。最后，他伏在树墩——他的书桌上，写出下面的话：

尊敬的森林管理局局长先生：

早晨好！

您知道，人们过日子不能不闲扯上几句，不能不磨磨舌头，简单点儿说吧：他们不能不谈话。就这样，我从那样一次闪谈中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您特别需要一个“马利诺小丘”的看林人。我还听说，有许多人都眼巴巴地想得到这个职位，但谁都不够格，因为他们全是些外行。可是我呢，跟您说实话吧，我可有特别丰富的看林经验！就在昨天，我还从您的森林里赶出去一个穿得很阔气的大胖子。这个花里胡哨的丑八怪穿着黄色的高统皮靴，帽子上还插着一撮鹿毛儿！他竟然在森林里大摇大摆地吹口哨——想想看，这成什么话！好像这不是森林，倒是个市场！他到森林里去，压根儿什么事没有，倒好像专门去践踏草地！我马上冲他大声喊起来，他就没命地逃出森林了。我一直把他赶到公路上，好让这个厚脸皮的胖子再不敢到您的森林里来。

鉴于上述事实，我斗胆建议您接纳我为森林管理人员。我保证忠诚而热心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我住多兰斯林区。我想，您或许知道一只世界上最诚实的狐狸，那就是我。因为。

我曾把一大包钱还给腊肠商人史别立克先生。

如果您能把接纳我为看林人的回信放到大路拐弯的那棵老橡树的树洞里，我将是非常感激了！

顺致

最崇高的敬意！

小狐狸

住址：多兰斯森林区歪脖儿大橡树附近

小狐狸把申请书念了几遍，觉得写得很漂亮，就把它装进从壁橱里找出的一个旧信封里。他把旧信封原来写的字划掉。重新写上：

亲交森林管理局局长先生

因为信封已经没法儿再粘了，他找了一根黑鞋带儿把它扎起来，鞋带上又拴了一个小纸条，写上：

拜托布热津先生将此信转交局长先生

然后，小狐狸把信送到看守小屋那儿去，放在窗台上，还在上头压了一块小石头儿，免得被风刮跑，放好了，他就回家去等着。

看林人布热津晚上关窗户的时候，发现窗台上有一封破旧的信，十分奇怪。但既然委托人那么相信他，他就应该做好这事。他决心第二天去局里一趟，把信交给局长葛拉巴先生。

葛拉巴先生惊奇地把那个脏信封在手里翻了几个个儿，然后解开鞋带，读起信来。布热津站在一旁，眼见局长先生眉毛向上耸起，眼睛鼓出来，鼻子皱成一团，嘴巴越张越大……

局长先生突然爆发一阵哈哈大笑。他笑得那么厉害，扑通一下倒在椅子上，用双手使劲按住大肚子，免得把它笑破。看林人站在一边，长久而耐心地等待着。局长的笑声好不容易停下来，可是接着又哈哈哈地响起来。最后他笑得太累了，这才擦干眼泪，愉快他说：“您准是还没闹清这是谁写来的呢！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哎呀，差点儿笑死我！亲爱的布热津先生，我现在就讲给您听：昨天我还向您发脾气，说您没教育好部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谁把我赶出了森林，闹了半天，这是……哈哈哈哈哈！哎哟，可笑死我了，哎哟，我的肚子笑破了……这是一只狐狸！就是那一只！您不信？不信您就看看这封信？哈哈哈，‘穿得很阔的大胖子’，那就是我呀！可是，那狐狸真是个好样儿的！告诉您吧：我现在决定接受他为我们森林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并且把它安排到‘马利诺小丘，当看林人！别那么瞧着我。我相信，他一定会很出色的担负起这个职务！我马上就下令把他列入我们的人员编制。关于这个决定的通知，要及时送到公路拐弯处那棵老橡树的树洞里去。还有。如果您能在星期日午饭后接待他一次，我将非常感谢！作为他未来的顶头上司，你应该和他见见面。请允许我也在那天去你们那。我相信，您一定能跟您的这位新同事合作得很好，也相信您会安排好他的生活，使他能安心工作。现在，我不再耽误您的时间了，星期日再……”

看林人惊奇万分地走出局长办公室。可是局长的决定在全局办公室里引起的惊奇和激动更厉害十倍。副局长看了局长签署的命令，说是让歪脖儿橡树附近住的一个什么狐狸来顶替一个看林人的位置，吓得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接着，管理局的官员们窃窃私语，嘀咕了好久。每个人都用手指头叩着自己的脑门儿，那意思是指局长的脑门儿，说那里头准是出了什么毛玻但是，局长是那么有权威的人物，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星期日早晨，森林管理局的投递员拿着一大捆信，一本正经地来到多兰斯林区看守小屋附近的公路上。他在公路拐角那棵老橡树下停下来，小心地把一封信放进树洞，然后庄重地走开了。

十二“马利诺小丘”的生活投递员的影子还没消失，小狐狸就从他隐蔽的地方跳出来。天刚亮他就等在那儿了，这会儿，急急忙忙从洞里取出信来，跑回家去。

小狐狸用发抖的爪子打开信封，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他刚看完一句，就高兴得跳起来，脑袋在洞顶上撞了一个大疙瘩。挂在四面墙上的东西都震下来了，能碎的都摔得粉碎，可是小狐狸一点儿都没在乎。那半片小镜子和没有嘴儿的瓶子虽然十分可爱，但他不久就要搬到方便、干燥的房子里去啦！在那儿，屋子里是摆满了漂亮的家具的。

信上，白纸黑字地写着：

谨通知您：根据您本人申请及森林管理局局长任命，您自即日起担任“马利诺小丘”

的看林人职务，并有权使用该处森林看守小屋……

小狐狸捧着通知，没完没了地念着这几句话，一直念到他必须准备动身去见他顶头上司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地准备起这次极其重要的拜会来。首先，他仔仔细细地洗了脸，刷了身体，然后戴上没有玻璃片的眼镜，穿上那套他“考试”时穿的衣服。等到日影从大松树梢移到离地洞口半步的时候，他知道，已经到了两点半，他就心情激动地走向多兰斯看守小屋。

这时候，森林管理局局长葛拉巴先生已经坐在看林人布热津门口的长凳子上。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布热津的妻子端给他的一罐酸奶，一边不停地向大路张望。他情绪非常之好，谈的都是关于小狐狸的事：这样一只狐狸，你到哪儿去找哇？不管是哪一片森林，不管是哪一个动物园，都找不出来！

三点整，葛拉巴先生正低头看表时，小狐狸已经站到他面前了。

看了小狐狸第一眼，局长先生，连同布热津和布热津的妻子，都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他这算是什么打扮呀！

小狐狸一下子特别难为情——这倒不是因为大家笑他，而是因为，他忽然认出，眼前这个胖子显然就是通知里讲的局长，正是被他气势汹汹地赶出森林的人！

小狐狸的腿都发抖了。他正想掉头逃走的时候，那胖子站起来，笑眯眯地同他握手，嘴里说：“能和您认识，我非常高兴！我听过您的那些事迹，这引起我的好奇心，很荣幸，你能够到敝局来任职。要是您高兴，现在就可以上任！我已经让他们积极为您准备房子，并且可以按照您的喜好来布置房间。您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布热津先生提出。现在呢，我觉得您首先需要换一套漂亮衣服。现在您穿的这一套，应该马上脱下来。去还给菜园子里的那个稻草人。除了漂亮的制服，您还会得到一支小猎枪。您还有什么希望和要求吗？”

“首先我想要……”小狐狸激动得直打嗝儿，“想要向您表示歉意。我那天是那么粗暴地把您赶出了森林……”

“说到这事，小狐狸先生，我一点都不生气。”葛拉巴先生忍不住又哈哈地笑起来，“至少，我是亲身体会了您对工作的认真负责精神。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毫不犹豫地决定让您当看林人。希望您今后继续保持这种热情。”

“我一定做好工作！”小狐狸说。

接着，他向葛拉巴先生提出了请求：“您是不是可以答应：以后不要从森林里赶走那些摘草荡、采蘑菇的男孩子和女孩子？还有，也不赶那些去捡一把枯树枝的老奶奶。森林不会因此有任何损失。我保证不让任何人破坏规定。我还有一个请求：不要让我带真枪，因为这可能会伤害什么人。我想我有一支打响的玩具枪就够了。”

葛拉巴先生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这些请求。后来，他请这位可尊敬的小狐狸坐下来，讲讲他的童年和有趣的经历。葛拉巴听他讲到他是在看林人沃比努克家培养起来的，真是又惊又喜。当小狐狸讲起那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怎样给自己安排了一场当看林人的考试，葛拉巴先生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树叶都震得籁籁直响。

接着，葛拉巴先生向大家告别，回家去了。他马车轮声刚刚消失，布热津的小儿子威诺乌什就放学回家来了。看见一只狐狸自由自在地坐在他们家椅子上，他差点儿摔个筋斗。等到爸爸把小狐狸介绍给他，他又亲耳听到小狐狸用人的声音向他问好，他又该怎样惊奇？小朋友，你们自己去想吧！

从见面开始，这男孩子就跟小狐狸寸步不离，他跟小狐狸手拉手儿，就是妈妈让他们坐到餐桌前边来时还是这样。其实也不光是这男孩儿，全家人都被小狐狸吸引住了。他们对小狐狸文雅的举止言行感到惊奇。他们争着问小狐狸在沃比努克家生活的情况，问他是怎样逃出的，怎样战胜了史别立克先生，以及后来又怎样和好了。

等到小狐狸讲完了他的故事，天色已晚。他们当然不肯让小狐狸再回洞去睡，因为他已经成了一个看林人了。看林人答应小儿子的要求，在小儿子房里给小狐狸安置了一张床。

第二天，布热津把小狐狸介绍给他的两条猎狗。他设法让两条狗认识并记住这个新看林人，免得在森林里偶然遇到他时会发生不愉快。小狐狸觉得还是由他自己来讲清事情更好些。他先大声把局长的命令念给他们听，然后一句一句地翻译成狗的语言，最后跟他们说，这里头讲的那个新看林人，正是他小狐狸。两条狗注意地听着，可是他们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位新看林人的衣服——那套衣服显然是菜园里的哪个稻草人的身上剥下来的嘛！

布热津看出了这一点，马上找了一个手艺特别高明的裁缝师傅，连夜给小狐狸赶制出一套体面的衣服。威诺乌什把自己的皮鞋分给小狐狸一双，跟他说好，让他玩玩他的能打响的玩具枪。

在小狐狸暂住在布热津家的时候，修缮“马利诺小丘”的房子的工程加紧进行。威诺乌什是多么喜欢小狐狸呀，他连听也不要听小狐狸跟他分手的事。可是看守小屋完全安排好，门面也装修一新。小狐狸回他的洞里一趟，拿了一些能使他回忆起旧日生活的纪念品，就搬到“马利诺小丘”去了。在这以前，他把耳机还给了布热津先生。他还暗下决心，只要他有钱，马上就买个小桌还给自己的新同事。

跟小狐狸一起搬到新看守小屋的，还有一个马切依老爷爷。他是多兰斯林区的投递员。他跟小狐狸才认识了不几天，就喜欢上他了，简直都不想离开。马切依老爷爷做得一手好菜，简直胜过城里的名厨师。他在新居准备了妙不可言的饭菜——东西都是照局长的指示储藏好的。

小狐狸对生活非常满意，他喜欢他的看守小屋，工作并不特别累人，布热津几乎每天都来看望他，来时还总是带着他的小儿子威诺乌什，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一天晚上，葛拉巴先生来看小狐狸。他想了解一下这位新工作人员工作是不是愉快，还有什么要求没有。他坐在一棵大树下，跟小狐狸聊了好久。他说他以后要常常来，因为跟聪明的小狐狸谈一谈，比跟局里那些头头们在一起要快活得多！他让人给小狐狸安排了新家具、留声机和收音机。新制服也送来了。

这样，小狐狸得到了他梦想过的一切。

小狐狸只有一个愿望了，那就是，他特别想看到两个老朋友露申卡和叶尼克。他们是他最老的朋友，也是他的老师。很久很久不见他们了，真是想念啊！当然，他也想看到他们的爸爸沃比努克。他还想穿上漂亮的新制服，让那两个总是欺负他的毛蓬蓬的大狗盖可托和苏旦看一看。

这个愿望实现得比他预料的还要早一些！

在小狐狸当上看林人两个星期以后，一天早晨，他巡查森林的时候，在树林间的小路上碰见了两个孩子。他马上就认出这是叶尼克和露申卡！可是那两个孩子惊奇地呆望着他，完全认不出这是谁。小狐狸也因为大激动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咱们的小狐狸吗？”最后，叶尼克叫起来，“简直认不出他啦！他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漂亮的猎人服呀？简直就跟爸爸的一样！”

“瞧啊，瞧啊！他还戴着帽子，背着一支奇怪的枪！”露申卡小声儿对哥哥说。

他们一齐转向这个奇怪的看林人，快活地叫道：“小狐狸啊，小狐狸，快告诉我们，这是你吗？你认不出我们了吗？认不出你的最好的朋友了吗？”

你们，小朋友们，一定会记得：小狐狸还没来得及用人的声音同他们说话，他就被迫离开了家。所以，当他真的用人的声音回答两个孩子的问题时，两个孩子又惊得呆住了。

“是啊，是我！我怎么会不认识你们呢！你们简直都想不到，我见到你们，心里有多么高兴！啊，叶尼克，露申卡！自从我从你们那儿一声不响地逃走以后，我天天想念你们，总想要再一次见到你们，可是，我怕那两只大狗。现在好了！你们看，我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了，我是森林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啦！走，快到我的家里去做客吧！”

叶尼克和露申卡吃惊地张大了嘴，直到小狐狸拉着他们的手，走向他的新房，他们才清醒过来。他们不一会儿就欢喜得活蹦乱跳的了。啊，多好，他们的小狐狸并没有在森林里饿死！他反倒成了一个看林人了！

一路上，小狐狸给他们讲着他离开以后的种种有趣的事。

小狐狸在马切依老爷爷的帮助下，给两个小客人准备一顿非常丰盛的饭菜。他们说啊笑啊，一直闹到天晚。叶尼克和露申卡告诉他，现在家里一切照旧，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好。只是两条狗很快就要换新的了，因为局里给爸爸送来了两条新品种的猎犬，原来的两只老狗就要被赶出去了。

“谁知道那两只可怜的狗会怎么样呢，”露申卡难过地叹了一口气说，“他们老了。也许他们要给送到送奶人或者磨刀人的手里，给他们拉小车。他们的新主人会不会给他们吃饱肚子呢？可怜的盖可托和苏旦！他们要离开家的时候，心里该会多么难受碍…”

露申卡的眼睛里浮出泪水，说不下去了，叶尼克接上去说：“可怜的狗！他们以后在城市、在农村到处游荡，该怎么生活呢？要知道，他们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呀！”

两个孩子都低下头，一声不响了。小狐狸用爪子抱住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地喊：“对啦，亲爱的朋友，我有办法啦！让这两条狗到我这儿来参加服务吧。我是看林人，他们迟早要送两条狗来的。要训练两只小狗，还不如找两只成年的、熟识的狗。第一，用不着等他们长大；第二，互相都认识。对！就这么办！星期日我到你们家去看望沃比努克先生，顺便跟他商量一下这件事。这样，你们就不会难过了。因为他们没离开森林，而且，你们可以常常找他们玩儿，也顺便找我玩儿！”

两个孩子听了，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没完没了地向小狐狸表示感谢，还拥抱了他。他们巴不得星期日一下子就来到，因为他们想让爸爸妈妈也大吃一惊：他们的小狐狸找到了，他会说人话，他穿着漂亮的制服，当上了看林人。

到了星期日这天，“五棵柏”看守小屋简直热闹极了！看林人沃比努克、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热情地接待了这个新看林人。虽然两个孩子跟他们讲了小狐狸的一切情况，可他们总不能完全相信。所以当他们亲眼看到小狐狸穿着崭新的看林人制服，亲耳听到小狐狸有礼貌地向他们问好时，他们简直惊奇得目瞪口呆，一步也迈不动、一句话也说不出。两条大狗盖可托和苏旦睁大了四只眼睛盯着这个奇怪的客人，不知道应该向他汪汪叫，还是应该向他摇尾巴。只有两个孩子像老朋友那样，说说笑笑把他让到屋里。

主人殷勤地款待了小狐狸，吃饭以后，就是谈哪，讲啊，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没了。小狐狸答复了他们提出的一切问题，大家听着，觉得非常有趣，常常大笑起来。

这个星期日是过得那么快活，谁也没注意天是怎么黑的。快告别的时候，小狐狸谈起了狗的事情。

沃比努克听了小狐狸的建议当然非常高兴。他也和两个孩子一样，很可怜那两条狗。他说，他愿意把狗赠给自己的新同事，可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嗯，嗯，一个不认识的狐狸走。

小狐狸亲自来说服那两条狗。

小狐狸和沃比努克一起来到院子里。他用狗的语言同他们谈话。小狐狸告诉他们自己是谁的时候，两只狗都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因为他们过去是那么野蛮地欺负小狐狸。他们知道主人快要把他们送给随便哪个流浪汉的时候，心里更难受了。到后来，听说小狐狸要带他们去服务，能继续留在森林里，他们才高兴起来。

两条大狗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自己的老窝儿。接着，他们跟在自己新主人的身后跑起来。他们宁肯这样留在森林里，也不愿被一个陌生的流浪汉牵着去过流浪生活。但是，他们一边跟在小狐狸后边走，一边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狐狸会不会跟咱们算老账，来报复一下呢？

后来的事情证明，这些担心是多余的。小狐狸看出他们真心地悔过了，看到他们努力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对他们非常友爱。他给他们吃得饱饱的，还尽量不让他们太累。他们三个的工作配合非常好。马切依老爷爷也很快地跟盖可托、苏旦交上了朋友。他们四个在看守小屋生活得非常快活。

小狐狸一下了班就在屋里听收音机、留声机，再不就打电话给威诺乌什、叶尼克和露申卡。孩子们常常来他家里做客。客人一来，他就跟他们做起各种游戏。每逢这时候，咱们的这个小狐狸可就忘了他是森林管理局的一个工作人员了。他跟大伙一块儿喊阿闹啊，满地打滚儿。屋子里人笑狗叫，简直要把房顶掀起来了。

（孙幼军译）